“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5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对教师队伍建设作出的明确指示，也是对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与北京师范大学师生座谈时提到的“要加强教师教育体系建设”的延续和深化，为此我们应该遵循这个指示，既要加强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的研究，又要推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的建设。而事实上，教师教育体系作为政策话语自新时代以来也在不断地转变，如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中主要使用了“中国特色师范教育体系”这个概念，但它主要是由以师范院校为主体、高水平非师范院校参与的形式来构成，而地方政府、高等学校、中小学“三位一体”是作为一种培养师范生的途径来理解，也就是“协同育人”的途径；随后发布的《教师教育振兴行动计划（2018—2022年）》中使用了“教师教育体系”这个概念，在内涵上延续了以师范院校为主体、高水平综合大学参与的思想，但提出了国家教师教育基地、教师发展机构、优质中小学等内容，拓展了教师教育体系的内涵，以此来使教师教育体系的结构更加优化，在途径上还提出了开放、协同、联动的思想；2022年颁布的《新时代基础教育强师计划》，延续了《教师教育振兴行动计划（2018—2022年）》中的“教师教育体系”概念，但在程度上增加了“高水平”，这是基于教育现代化和教育强国建设的要求提出来的，尽管开放、协同、联动的途径没有变化，但出现了“教师专业发展机制”的新概念。“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教育领域的反映，为此，我们要深入研究如何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这个时代问题，在本研究看来，就是要讨论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还有哪些短板。
第一个短板是培养幼儿园教师和小学教师的师范教育体系。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调整和完善培养幼儿园教师和小学教师这一层次教育工作者的师范教育体系。培养幼儿园教师和小学教师这一层次教育工作者的师范教育体系包括中等师范学校、高等（幼儿）师范专科学校以及师范学院等培养中专、大专学历层次教师的机构。这个体系对于高质量教育发展需要高质量教师的要求来说是一个短板。要补齐这个短板，就需要通过撤销、转制、合并或提升等途径使幼儿园教师和小学教师的培养本科化。更何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建设教育强国，基点在基础教育。基础教育搞得越扎实，教育强国步伐就越稳、后劲就越足”。培养幼儿园教师和小学教师的院校大多是“老三级”体系中的中师、师范高专，但这一老的体系已经无法满足教育强国的需要了，为了满足这个需要，“老三级”升格为“新三级”，也就是由中专、大专、本科组成的三级教师教育体系升格为由本科、硕士、博士组成的三级教师教育体系。
第二个短板是非师范毕业生从教所必需的教师教育课程学习体系。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解决非师范专业毕业生没有学习教师教育课程就可以获得教师资格证书并从事教育工作所存在的问题。非师范专业毕业生进入教师队伍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在国际上是一种普遍的情况，我国与这种普遍情况不同的是非师范生不需要进行教师教育专业的学习就可以参加教师资格考试，甚至没有教师资格证书也可以入职。这在国际上是不可能有的现象，欧美许多国家的非师范生想要找到教师工作岗位，就必须获得教师资格证书，并且必须学习教师教育课程。比如，美国为非师范生设计并实施了Alternative Teacher Education项目，提供教师教育课程，这个项目不是为教师资格考试而设计的，而是为教师专业化发展而设计的。目前，我国“特岗计划”招聘中国内名校非师范专业毕业生以及留学回国毕业生占比较大，严肃地说这是不合理的，因为没有学习过教师教育课程就入职的非师范生教师只有“半专业”，也就是只有学科专业，从教师全专业属性角度来说，没有伦理专业、学习专业和教导专业的非师范生的教师算不上拥有完整的专业。学科专业的掌握需要通过大学课程的学习，同样，其他三个方面专业的掌握也需要通过大学课程的学习，当然还需要入职前的经验实践学习。随着具有社会学意义的教师职业日益被社会认可，对教师的专业素养既要全面又要扎实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因此，为非师范毕业生设计一个教师教育课程学习的体系也十分迫切，在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建设中需要把这个短板补齐。
第三个短板是教师教育的跨学科、交叉学科能力培养体系。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健全和完善教师教育的跨学科、交叉学科能力培养体系。传统上中国教师教育体系有两个逻辑，一个是学段逻辑，如学前教师教育、小学教师教育和中学教师教育，此外还有职业教育的教师教育和特殊教师教育，不过需要补齐的短板是大学教师教育。虽然大部分大学已经建立了“教师发展中心”，但是在党对教师队伍建设的全面领导背景下促进高校教师专业化发展这部分工作不能削弱。另一个是分科逻辑，尤其是中学教师培养，高达23个师范专业都是以分科或单一学科逻辑来进行设计的，即使是小学教师培养的分科性特征也很明显。尽管会有文、理科的大类划分，但是在面对五育并举、融合、一体化等要求以及大中小幼思政一体化教育的需求时，如果还按照分科逻辑培养教师，将会对整个教师教育体系造成压力。如，大学需要创立劳动教育系来培养劳动教育师资，为此我们需要补齐教师教育体系的短板：一方面要完善学前教育（五大领域）、以培养儿童全面发展为目的的小学教育这两个学段的跨学科、多学科以及交叉学科的课程和教学体系；另一方面要加大科学教育、交叉学科教育的力度，通过推进教师教育的跨学科、交叉学科的课程和教学，来满足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和创新能力培养的需要。同时，推进教师教育中跨学科型、交叉学科型的教师培养，可以有效地缓解中小学在教师编制、教师岗位、教师任用等方面的压力，这是因为缺少了跨学科型、交叉学科型的教师培养，就会使中小学在德育、心理健康教育、劳动教育、生涯教育等科目上的人员任用管理工作难度增大，关键是这些科目之间具有一定程度上的相通性，其教学工作的跨学科性、交叉学科性的特点突出，要求也高。
第四个短板是学科教师教育体系。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健全学科教师教育体系。学科教师教育传统上是以学科课程和教学论为主要教学内容的，且学科课程和教学论与教育学、心理学一起构成了教师教育课程的“老三门”。问题在于，一门课程如何能够涵盖“学科教师教育”的全部呢？学科教师教育完整意义上应该包含大学学术学科教师教育和中小学科目学科教师教育，更何况学术学科教师教育是由大学学科教育、大学学科课程和教学论以及大学教育实践构成的，“老三门”中的学科课程和教学论充其量是中小学科目学科的课程与教学论，它只是大学学术学科教师教育的一部分而已，因此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就需要补齐大学学术学科的教师教育这块短板，要把大学学科教育、专业教育、通识教育和实践教育一体化起来；问题还在于，中小学科目学科教师教育也是一个短板，这有赖于加强区县教师教育体系的建设，从本质上说就是完善学科教师的培训和教研体系。要真正实现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让每一位教师都能够得到专业发展的支持，关键是建设和完善区县教师教育体系，尤其是中小学科目教师教育体系，只有不让一个教师掉队，才会不让一个学生掉队，才会不让一个学生的学科学习掉队。当前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重要举措主要还是通过校长和教师的轮岗交流来实现的，但从长远来看，通过名校办分校的集团化办学模式中的优秀教师援教、支教、巡教等方式，解决不了每个教师的专业发展问题，而只有构建好区县教师教育体系才是构建“造血”机制的出路。另外，我国从省级教研中心到校级教研组的垂直化的教研体系本质上具有教师教育体系的特征，而且是典型的学科教师教育体系，是中小学科目学科教师教育体系，它是保障学科教学质量和学业质量的一块基石。为此，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不仅要完善大学学术学科的教师教育体系，还要健全中小学科目学科的教师教育体系，更要促进两个体系的融合、一体化。
第五个短板是中小学书记和校长专业化发展的培训体系。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健全中小学书记和校长专业化发展的培训体系。当前中小学书记和校长专业化发展的培训体系在本质上属于教育领导专业范畴，但在实践上属于教师教育体系范畴。既然如此，那么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就要完善书记和校长专业化发展的培训体系。事实上，这个体系也存在着短板，我们首先要厘清中小学书记和校长在管理上的逻辑定位，是属于组织管理模式的还是属于行政人事管理模式的范畴，然而从党对教育工作的全面领导的现实来看，这个逻辑定位应该属于组织管理的教育领导体系的范畴。为此，我们需要构建一个由铸牢党的意识形态和提升教育的专业能力两者相协调一致的培训体系。
第六个短板是教师教育的自主知识体系。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建构中国教师教育自主知识体系。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一项重大使命，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同样需要完成这项使命。中国教师教育自主知识体系的建设要立足于中国自主的教师教育学术体系、学科体系、话语体系和教材体系。中国教师教育知识体系虽然自诞生之日起就具有外源性特征，因为“师范”一词来自英文“normal”的日译，但从实践上说一直是本源性的存在，其自主性从未缺席过，不过我们需要从理论上构建中国教师教育的自主知识体系，这个体系需要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其教育的魂魄中，需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应该挖掘中国大地上的教育实践智慧，并且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起来，也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教育基本理论与中国优秀教育传统以及中国具体教育实践结合起来。在此基础上，深刻理解并贯彻落实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尤其是关于教师和教师教育的重要论述的精神，能够使中国教师教育的自主知识体系具有时代化特征。
第七个短板是教师教育体系中尚未融入前沿学科发展和一线教育改革的成果。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在教师教育体系中融入前沿学科领域的发展和一线教育改革的成果。脑科学和认知神经科学、学习科学、人工智能和智能教育、数智化和教育数字化、计算科学和计算教育学、数据科学和教育数据科学等前沿学科领域取得了蓬勃发展，而教师教育的前沿知识体系、课程体系、教学体系、实践体系等教师人才培养体系的发展还远落后于前沿学科的发展。因此，我们急需从顶层的教学指导、课程设置以及研习、见习、实习、实践等体系的不同环节出发，融入前沿学科内容，使教师教育体系科学化、专业化。另外，基础教育课程教学改革的行动已经有具体的指导方案和行动路线，教师教育体系的内容还滞后于指导方案和行动路线。以循证实践和决策为例，教师几乎还处于一种“无知状态”，教师教育且不说有引领，而是反应迟钝。因此，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急需补齐这块短板以应对前沿学科发展和一线教育改革带来的挑战。
第八个短板是支撑教师教育体系的新基础设施。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开展和完善支撑教师教育体系的新基础设施建设。正如上文中所谈到的，基于前沿学科、交叉学科、跨学科领域发展所提出来的要求，我们既要培养未来教师的前沿学科、交叉学科和跨学科发展的能力，又要提高他们解决越来越复杂的教师教育问题的能力。因此，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就必须开展满足这些需要的新基础设施建设。开展教师教育的“新基建”，不仅要把传统的教师教育的实训基地升级换代，而且要建设新的实践实训基地，如“三字一话”的训练基地完全可以信息化、网络化、电子化和数字化；微格教室的跨界联网化，可以把中小学的实景课堂与大学培养教师的理论课堂进行同步直播，使传统的U-S模式“云端化”；技能训练实现从传统纸笔记录到数字化多模态（录像、照片、录音等数据收集）化记录的转向，使教师培养更好地进行循证实践。另外，为了应对科学教育、创客教育、工程教育的挑战，我们需要建设科学教师教育实验室；为了实现教师教育质量的数据化和证据化，我们需要建设循证教师教育实践的数据库；我们还可以充分利用云计算的潜在优势，建立虚拟实践或云实践平台。总之，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需要更新的基础设施来支撑，否则未来教师的培养将更加滞后于优质中小学的教育数字化发展步伐。
健全中国特色教师教育体系是时代的命题，也是教师教育的中国之问，它是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中给中国未来教师队伍建设所勾勒出的行动路标，它充分阐明了教育强国建设中“强教必先强师”的基本路径，意义重大，它要为教师职业地位的提升，优秀人才热心从教、精心从教、长期从教、终身从教提供充分支撑，要为教师坚定理想信念、陶冶道德情操、涵养扎实学识、勤修仁爱之心、潜心教书育人以及为培养“大先生”奠定坚实基础。这是新时代交给我们的重大课题，也是在新征程上的重要责任！
本文原载于《教育科学》2023年第4期《中国式教师教育现代化:理论创新与实践探索(笔谈)》第1～4页，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四五”规划 2021 年度教育学重大课题“中国共产党百年教育方针研究”（项目编号：VAA210001）阶段性成果。
来源：教育科学编辑部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