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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师大报》总第658期 四版:杏园副刊 本期共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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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老年大学

来源:本报讯 作者:杨克勇

2022-06-10 17:11:21

年逾古稀,我又去上大学了,而且是被“逼迫”上的,学的专业也不是诸如绘画、书法、唱歌等热门专业,而有点“小众”。


外孙刚上小学,女儿便为“起跑线”上的孩子买了架电子琴,希望他全面发展。可是外孙每天的课外作业要做到晚上九十点钟,周末还要参加几个“兴趣班”,根本没有时间学,电子琴盖布上的灰尘都落得有铜钱厚。一天,我顺口和外孙说了一句玩笑话:你没时间学,把琴送给我行不行,我去报个老年大学的电子琴班上上。不料,向来把自己的“家什”看得很紧的外孙居然痛快地答应了,而且三天两头地催促我去报班。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孩子面前说出的话总得有点信誉,不得已,自己硬生生把自己“逼”进了老年大学。


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音乐梦的。年轻时,我的一位同事拉得一手好二胡,我很羡慕他的手指能够自如地在琴弦上翻飞,飞出一曲曲美妙的音乐,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手也能变得和他一样灵巧。我自信我的脑子反应能力不比他差多少,只要有时间学,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我音乐梦启发最大的还是我的一位堂兄。他是一位农民,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老了,干不动农活,自学起乐器来了。他无师自通,练就了一手打扬琴的活儿,把各种秦腔曲牌“打”得有板有眼、顺顺溜溜,并被邀请加入了当地秦腔班社的乐队,四邻八乡的红白喜事、企业商铺的庆典开业,不时被请去助兴。他骑着一匹“电驴儿”,东奔西走,风雨无阻,人过得快乐充实不说,还吃香喝辣,落个仨瓜俩枣的“车马费”。一次我回老家和他谈起音乐,他鼓励我说,没有啥难的,坚持就能学出来;就是学不出来,活动活动脑子也是好事儿。堂兄的鼓励加上外孙的步步紧逼,我狠了狠心,踏进了老年大学的门。


2019年的9月,我的老年大学生活开始了。教学点位于西安市西大街路南的陕西老年大学西校区,教室里整齐地摆放着25架崭新的电子琴,老师是一位40多岁优雅干练的女士。她的第一节 “绪论” ,就让我们这帮老头老太太特别暖心:“同学们,我们这里是老年大学,我们要把每节课当作高级养生课来上、来学,你们将来不一定都能成为演奏家,但一定都能成为健康快乐的长寿者……”


电子琴班专业课的第一课是按幼儿园的“模式”开启的:认识五条线上看似无规律排列的那些“小蝌蚪”。我们像“排排坐,吃果果”的小朋友,正襟危坐,有节奏地拍打着“老手”,跟着老师念“儿歌”:“鸡蛋圆圆唱四拍,只有球拍唱两拍,小小蝌蚪唱一拍,单尾巴蝌蚪唱半拍……”


起初,我们只学着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如《大象走路》《我的小猫咪咪》《鸭子散步》等,主要通过弹奏认识“蝌蚪”在五线谱不同位置的音名、唱名,练习扩指、拉指、穿指、翻指等基本指法,后来还学习了和弦。


教学中有一个环节叫作“回课”,即上一节课学习的曲子,下一节上课时同学们要挨个儿到讲台上汇报弹奏。面对20多位“同窗”,面对技法要求颇严格的老师,我总有些慌乱。在家里练习,弹得挺顺溜,“表演”给老伴听,还获得“不错,不错”的表扬,可一上台就乱了套,顾了右手弹奏顾不了左手和弦,记着三指弹“咪”,忘了五指弹“嗦”,手忙脚乱,把一曲好听的曲子弹得像一池塘烦躁的青蛙聒噪,惨不忍听。


我自问,你慌乱什么?弹不好是怕老师批评,还是怕同学耻笑?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思前想后,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心理承受力出了问题,可想想自己年轻时考试、考核不知经过多少次,面对几千人讲话从没有慌乱过,现在在几十人面前弹一首熟悉的曲子,竟绊绊磕磕,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一天,送外孙上学。当天要月考,外孙拉着我的手,说了几次“好害怕”,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人们常形容老年人“老小老小”的,从脑科学和生命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大概是老年人大脑神经细胞相应减少,思维和意识活动减退,适应外界环境的能力降低,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像小孩子。我立马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变“小”了,脑细胞萎缩得和十岁孩童的脑细胞量差不多。我有些沮丧。


老师看到我们一些老学生“回课”的表现,根据她长期的教学经验,一天在课堂上郑重宣布:在我们这个课堂上,每一节课都要让大家体验到乐趣、愉悦、收获和进步,所以“回课”不做硬性要求,根据各人的心态和身体状况,自愿选择回或不回。


老师取消了硬性“回课”的要求,但我对自己的学习要求一丁点也没有降低,即使在疫情停课期间,每天也会至少拿出一定时间练琴,锻炼脑力。我一直在暗暗鼓励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要成为一位健康、快乐,还能对社会作点贡献的老人。


(作者系校档案馆原馆长)